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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特朗普“禁穆令”案谈临时禁令
日期:2017年03月22日

天元律师事务所 高文杰[1] 徐永琛[2]
  前言
2017年1月27日,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特朗普”)签署了一份政令(Executive Order 13769) [3],名为“阻止外国恐怖分子进入美国的国家保护计划(Protecting the Nation from Foreign Terrorist Entry into the United States)” (“禁穆令”)[4],并于当日生效。   
根据禁穆令的规定,在其生效后90天内,禁止叙利亚、伊朗、苏丹、索马里、也门、利比亚以及伊拉克的公民入境美国;在其生效后120天内,暂停美国难民接受项目(the U.S. Refugee Admissions Program /USRAP);无限期禁止叙利亚难民进入美国;视难民是否为其所在国的少数宗教而优先安排。[5]
禁穆令一经施行,“数千份签证被立马取消,数百名持有该等签证的旅行者被拒绝登上前往美国的飞机或在边境被禁止入境,甚至被拘留” [6],与此同时,其因涉嫌违反联邦宪法及法律而引发了不少诉讼。   
为了回应禁穆令所引发的问题,特朗普在禁穆令的基础上进行了修订,并于2017年3月6日签署了一份新的政令(Executive Order 13780)(“新禁穆令”)[7]。新禁穆令于2017年3月16日生效,禁穆令同时废止。
新禁穆令不再禁止伊拉克公民进入美国;对于其余被禁的六国公民,规定了一系列禁止入境的例外情形(exception),如享有美国永久居留权的居民、持有回美纸(Parole Document)的人等,以及视个案的豁免情况(waiver…case by case),如该外国人此前曾被许可进入美国等;尽管新禁穆令保留此前暂停美国难民接受项目120天的规定,但也取消了无限期禁止叙利亚难民进入美国的规定。[8]
然而,主流舆论似乎认为新禁穆令与禁穆令一样,依然具有宗教歧视以及种族歧视的问题,依然涉嫌违反联邦宪法及法律。因此,新禁穆令也在多个法院受到挑战,至少有5个州、组织或个人已经或将就特朗普的新禁穆令提出新的诉讼。[9]
截止目前,针对新旧禁穆令的诉讼已超过60起[10]。在这些诉讼中,许多当事人向法院提出了Temporary Restraining Order(“临时禁令”)[11]的申请[12],请求法院授予临时禁令暂停新旧禁穆令的施行。
本文选取了挑战新旧禁穆令最具代表性的两案件:State of Washington v Trump案(“华盛顿禁穆令案”)以及State of Hawaii v Trump案(“夏威夷新禁穆令案”),简要阐述美国法下诉讼程序中的临时禁令的有关法律问题。
I.   华盛顿禁穆令案概要   
华盛顿禁穆令案系美国华盛顿州以及明尼苏达州(“原告”/“被上诉人”)针对美国总统特朗普、美国国土安全部、美国国务卿REX W. TILLERSON、美国国土安全部部长JOHN F. KELLY以及美国联邦政府(“被告”/“上诉人”)在华盛顿西区联邦地区法院就禁穆令提起的诉讼以及在美国联邦第九巡回上诉法院提起的上诉,案号分别为NO. 2:17-cv-00141-JLR、NO. 17-35105。[13]   
2017年2月1日,华盛顿州针对被告向华盛顿西区联邦地区法院提起准许临时禁令的动议,请求法院作出临时禁令,暂停禁穆令在全美范围内的施行。2017年2月3日,华盛顿西区联邦地区法院组织当事人进行了听审并最终依华盛顿州的请求,作出准许临时禁令的裁定,裁定未明确临时禁令持续的时间。   
2017年2月4日,被告不服准许临时禁令的裁定,向美国联邦第九巡回上诉法院提起上诉并提出中止临时禁令的动议。2017年2月9日,该动议被上诉法院裁定驳回。随后,因美国联邦第九巡回上诉法院启动了全院审议(en banc proceedings)等程序以及上诉人自愿撤诉,驳回中止临时禁令的动议的裁定并没有生效。换言之,华盛顿西区联邦地区法院作出的临时禁令依然有效。   
然而,随着新禁穆令的施行,禁穆令将失效。因此,华盛顿州于2017年3月13日,向华盛顿西区联邦地区法院提起了关于执行临时禁令的紧急动议,请求该法院依其于2月3日作出的临时禁令,禁止新禁穆令的施行。
2017年3月16日,华盛顿西区联邦地区法院驳回了华盛顿州关于执行临时禁令的紧急动议,认为:临时禁令明确载明其适用对象是禁穆令,不能自动适用于新禁穆令;且新旧禁穆令之间存在显著差别,新禁穆令已经解决了临时禁令所涉及的问题,因此不能将针对禁穆令的临时禁令延伸至新禁穆令上。
日前,华盛顿州正在针对新禁穆令准备启动临时禁令的动议。   
II.    夏威夷新禁穆令案概要
夏威夷新禁穆令案系夏威夷州及美国公民ISMAIL ELSHIKH(“原告”)针对美国总统特朗普、美国国土安全部、美国国务卿REX W. TILLERSON、美国国土安全部部长JOHN F. KELLY以及美国联邦政府(“被告)在夏威夷联邦地区法院就新禁穆令提起的诉讼,案号为CV. NO. 17-00050 DKW-KSC。   
2016年3月8日,原告针对被告向夏威夷联邦地区法院提请准许临时禁令的动议,请求法院作出临时禁令,暂停新禁穆令在全美范围内的施行。2017年3月15日,华盛顿西区联邦地区法院组织当事人进行了听审并最终依原告请求,作出了准许临时禁令的裁定,未明确载明临时禁令持续的时间。   
3月15日,特朗普在参加群众集会时作出回应,称夏威夷州联邦地区法院的裁决是“前所未有的司法越权”,并称可能重新调整回最初版本的移民禁令,并可能将本案诉至最高法院。[14]
日前,未有上诉。若上诉,受理法院将同样是美国联邦第九巡回上诉法院。鉴于关于新旧禁穆令的案件涉及公民的基本权利,行政与司法、立法的冲突等复杂疑难问题,这些诉讼很可能将会持续数年,甚至在特朗普的本届任期内未必有终审结果,目前仅仅是拉开序幕。
III.       美国法下的临时禁令与禁令   
禁令(injunction)是法院作出的要求被申请人(nonmovant)做某事或禁止其做某事的命令,经联邦法院签发的禁令有三种基本类型,包括临时禁令(temporary restraining order)、禁令(preliminary injunction)以及长期禁令(permanent injunction)。[15]临时禁令和禁令通常在诉讼程序中,在最终实体判决之前作出,长期禁令则是在案件的实体问题(merit)经完全审理决定后(fully tried and determined)作出。[16]换言之,临时禁令以及禁令作为临时的强制措施,不对当事人的实体权利造成实质影响,不对其实体权利进行最终的调整或裁定;而长期禁令则是对当事人的实体权利的最终判决或最后救济。   
临时禁令、禁令及长期禁令在持续的时间(duration)、获得程序(the procedure required to obtain them)以及目的上均有区别。临时禁令或禁令目的是维持原状(status quo),而长期禁令的目的是为了在胜诉方面对不能通过损害赔偿进行救济的不可弥补的损害时(when faced with an irreparable injury that cannot be remedied by damages),为其提供合适的救济。[17]所谓的“维持原状(status quo)”,是指“在争议发生之前的最近的无异议的状态(last uncontested status which preceded the pending controversy)”[18]。
华盛顿禁穆令案和夏威夷新禁穆令案中,法院均强调了“临时禁令的根本目的为,在初步禁令进行听审前,维持原状以及防止不可弥补的伤害[发生](The underlying purpose of a TRO is to preserve the status quo and prevent irreparable harm before a preliminary injunction hearing is held.)。”[19]
在美国联邦法律下,诉讼中的临时禁令和禁令的主要法律渊源为《美国联邦民事诉讼规则》[20]第65条以及相关判例。[21] “[《美国联邦民事诉讼规则》]第65条主要是基于《衡平规则》(Equity Rule)第73条以及《克莱顿法案》(Clayton Act)…它适用于在联邦法庭的所有诉讼,并且基本没有改变寻求禁令的法律实践(practice),第65条允许法院跟随自英国衡平法院(English Court of Chancery)时代以来的主要指引(substantial guideline)…大部分关于禁令的问题都不在第65条中进行讨论,而是由在判例法中发展起来的联邦衡平原则所管辖。”[22]   
根据我们的观察,临时禁令及禁令的基本内容阐述如下:
法院只有在申请人提供法院认为合适的足以补偿被错误禁令而造成另一方当事人损失的担保后,才作出禁令或临时禁令。美国及其官员、代理人不需要提供担保。
所有准许禁令以及临时禁令的命令都必须说明其作出理由,特别说明禁令或临时禁令的期限以及对要求或禁止的行为进行合理的具体描述。
禁令以及临时禁令仅对已经通过直接送达或其他方式实际收到通知的诉讼当事人及其高级管理人员、代理人、雇员和律师以及作为共同诉讼或共同参加的人具有约束力。
临时禁令可以分为经通知的临时禁令以及未经通知的单方临时禁令(ex parte TRO)。
对于经通知的临时禁令(TRO with notice),其作出需经听审程序,该听审程序有可能是简易听审程序(summary hearing),也可能是证据听审程序(evidentiary hearing);若该临时禁令是经简易听审程序而作出,则其持续的时间较短,紧随其后的也应当是关于禁令的听审;若该临时禁令是经证据听审而作出的,则该临时禁令就被认为是禁令,其持续的时间较长。[23]无论是在何种听审程序,申请人必须证明临时禁令的作出已满足相关的法律标准(legal standard)。
对于单方临时禁令,若在誓词或经宣誓证实的起诉状中有相关事实清楚表明在另一方当事人能参加听审前,申请人将受到即时的和不可弥补的伤害、损失或者损害,以及申请人的律师书面证明为通知对方当事人所尽的努力以及不需要进行通知的理由,可不通知对方当事人。
所有单方临时禁令都必须说明该临时禁令作出的日期及时刻,描述有关伤害及说明该等伤害不可弥补的理由,说明该临时禁令的作出为何不需要通知以及需要及时地向书记员办公室递交材料并记录在案,临时禁令的失效时间由法院决定-最长不超过其生效后的14天,除非在其失效前,法院有合理理由将其适当延期或另一方当事人同意延期。延期理由必须记录在案。
未经通知的而取得临时禁令的当事人在收到临时禁令两日内-或者法院规定的更短的时间内,对方当事人可提出终止或修改该临时禁令的动议。随之法院应以符合正义之要求尽快听审并对该等动议作出决定。
若临时禁令是未经通知而作出的,则应尽快安排禁令的听审,并且应当优先于其他事项的听审,除非是听审与此性质相同的旧事项。取得临时禁令的一方当事人必须参与推进禁令动议[程序],否则,法庭必须终止单方临时禁令。
在进行禁令动议的听审之前或之后,法院可以推进实体问题的审理并且将其与禁令动议合并听审。即使没有这种合并命令,在禁令动议的听审中的被法院接收的且可能在审判中接受的证据将成为审判记录的一部分,不需要在审判期间再重复进行。但法院必须保留各当事人享有接受陪审团审判的权利。
准许临时禁令和禁令标准:
在华盛顿禁穆令案中,华盛顿西区联邦地区法院指出:“作出临时禁令的标准与作出禁令的标准一样”[24],其适用了Winter Test以及Cottrell Test两个标准;在夏威夷新禁穆令案中,夏威夷联邦地区法院指出:“作出临时禁令的标准与作出禁令的标准是大体上是相同的(substantially identical)”[25],其适用了Winter Test标准。
(1)   Winter Test [26]   
此标准由美国联邦最高法院确定,具体如下:   
(a)   申请人很可能在案件的实质问题上获胜(that he is likely to succeed on the merits);
(b)   若没有初步禁令,申请人很可能受到不可弥补的损害(that he is likely to suffer irreparable harm in the absence of preliminary relief);
(c) 公平的权衡倾向于申请人一方(that the balance of equities tips in his favor);
(d)   该禁令符合公共利益(that an injunction is in the public interest);
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金斯伯格(Ginsburg)在此案中以“异议(dissenting opinion)”的方式宣称:“灵活性是衡平法上管辖权的特点…法院在审议衡平法救济的主张时采取比例平衡标准(sliding scale),有时候,在发生损害的可能性很低但胜诉的可能性很高时也会作出该等救济的命令…联邦最高法院过去从来都没有拒绝过这种方法(formulation),我也不相信它今天会这么做。”[27]   
在华盛顿禁穆令案中,华盛顿西区联邦地区法院认为申请人成功证明其所申请的临时禁令满足上述四项条件,但裁定书中只对“申请人可能受到不可弥补的损害”一项条件进行说明,认为“禁穆令在就业、教育、商务、家庭团聚、迁徙自由方面对两州居民造成了重大不利。这些损害延伸至州,因其对其辖区内居民具有政府监护(parens pariae)的角色…禁穆令损害了州立大学及其他高等教育机构的运作以及任务,以及州的运作,税收基础…”[28],并没有对其他三项条件作出说明。
在夏威夷新禁穆令案中,夏威夷联邦地区法院对该问题进行了较为详细论述:   
(a)      法院认为原告,特别是Dr. Elshikh,很可能基于“宗教歧视”的主张而取得胜诉。因为通过一些历史性的文本、公开的陈述等证据可以证明,即便新禁穆令在文本上是中性的,但其依然含有歧视特定宗教的目的;
(b)   法院认同Dr. Elshikh的主张,认为新禁穆令的施行将使Dr. Elshikh受到不可弥补的伤害,因为新禁穆令传达出Dr. Elshikh的民族及宗教信仰是不受欢迎的,其本人及孩子因此感到被歧视,他与其他相同信仰的人的联系将不如其他宗教信仰的人那样容易;
(c)      法院援引美国联邦第九巡回上诉法院的意见,认为两方的主张均符合共同利益,因为国家安全以及迁徙自由、与家人团聚均是重大的公共利益。综合考虑新禁穆令给Dr. Elshikh带来的损害、美国政府国防目的存疑,该案满足Winter Test的第3、4项。夏威夷联邦地区法院在论证案件满足Winter Test的时候。   
(2)    Cottrell Test[29]/Alternative Test
此标准由美国联邦第九巡回上诉法院在Winter Test之后确定,具体如下:
(a)          案件的实体问题存有重大疑问(serious questions going to the merits were raised);
(b)       很可能对申请人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害 (there is a likelihood of irreparable injury);
(c)          困难的权衡强烈地向利于申请人方倾斜(the balance of the hardships tips sharply in the plaintiff’s favor);
(d)       禁令符合公共利益(that the injunction is in the public interest);   
尽管华盛顿西区联邦地区法院认为案件满足Cottrell Test的所有条件,但除对“申请人可能受到不可弥补的损害”一项条件进行说明,并没有对其他三项条件作出说明。
(3)   事实上,大部分的联邦以及州法院在裁定是否准许临时禁令或禁令时通常会考虑以下四个因素[30]:
(a)         若禁令没有被批准,则申请人可能会受到不可弥补的损害(the threat that the moving party will suffer irreparable injury if the injunction is not granted);
(b)       申请人很可能在案件的实体问题上获胜(the moving party’s likelihood of success on the merits);
(c)          因禁令没有被批准对申请人造成的困难超过了若禁制令被批准对被告造成的困难(也称为公平的权衡)(the possible hardships to the moving party if the injunction is not granted outweigh the possible harm to the defendant if the injunction is granted(also called the balance of equities));
(d)       批准禁令符合公共利益(granting the injunction will be in the public interest);   
有的法院对上面的四个因素采用比例均衡标准或平衡标准(balancing test),如当申请人非常有可能胜诉时,则对其受到不可弥补的伤害以及困难的平衡的要求可以适当放松等;而另一些法院却要求申请人证明每一个条件均已达成。[31]   
临时禁令的上诉
在华盛顿禁穆令案中,第九巡回上诉法院援引了有关先例,认为临时禁令一般是不具可上诉性的,尽管一个命令名为临时禁令,但只要其具有禁令的性质,法院就可以审查,该规则一般需要潜在上诉人(would-be appellant)证明临时禁令已在联邦地区法院面前在对抗性程序中被挑战,以及该临时禁令已经或者将会超过《美国联邦民事诉讼规则》第65条b款规定的14天;而在该案中,各方当事人在地区法院面前已就涉案的临时禁令展开了激烈的争辩,原审法院没有计划听审,而且其有效期已经或者显然要持续超过14天,因此该临时禁令应当被认定为可上诉的初步禁令。[32]
在San Francisco Real Estate Investors v. Real Estate Invest. Trust of America一案中,关于临时禁令的可上诉性有更为详细的阐述:“临时禁令一般因其中间性(interlocutory)而不具有上诉性的。尽管在28 U.S.C. § 1292(a)(1)的规定下,上诉巡回法院由准许“禁令(injunction)”产生的中间上诉(interlocutory appeal)享有管辖权,但‘禁令(injunction)’这个术语(term)不应该包括临时禁令(temporary restraining order)…然而,如果该命令实质上是禁令(preliminary injunction),[即便]该地区法院将命令命名为‘临时禁令’也无法使该命令不能被上诉…当临时禁令缺乏持续时间短、单方陈述(ex parte presentation)这些其通常具有的特征时,法院会在合适的境况下取得上诉的管辖权。本案中,有几个值得考量的因素…双方均收到关于申请临时禁令的通知、双方均提交了相当详尽的备忘录而且也给予了口头辩论的机会…因此,该程序与一般的申请禁令程序在重要事项上相差无几…而且,临时禁令还超过了《美国联邦民事诉讼规则》第65条b款所规定的10天。”[33]   
我们可以看到,联邦法院实际上倾向将临时禁令理解为《美国联邦民事诉讼规则》第65条b款所规定的单方临时禁令形式,即一种紧急的、短期的、案情未经充分审理的情况下作出的命令;而临时禁令一旦满足禁令的实质要件时,则该临时禁令即可上诉。但如何视为满足实质要件,至今似乎未有定论。
临时禁令和禁令的中止(stay)   
在华盛顿禁穆令案中,第九巡回上诉法院援引先例指出“中止令是司法自由裁量权的行使…中止令的作出是否恰当取决于具体案件的情节(circumstance)” [34]以及“申请中止令的一方需要证明使等自由裁量权得以行使的情节(circumstance)”。 [35]   
进一步的,第九巡回上诉法院认为在考虑是否中止临时禁令时应当考虑以下四个因素,而且“前两个因素最为重要(the first two factors…are the most critical)”:   
(a)          申请人是否证明出他很可能在案件实体问题上胜诉(whether the stay applicant has made a strong showing he is likely to succeed on the merits);    
(b)       若不中止临时禁令,申请人是否将受到不可弥补的损害(whether the applicant will be irreparably injured absent a stay);
(c)          中止裁定的作出是否不会对其他在诉讼当事人造成重大损害(whether issuance of the stay will not substantially injure the other parties interested in the proceedings);
(d)       中止临时禁令符合公共利益(where the public interest lies).   
尽管“在上诉未决时中止令是控制禁令(injunctive relief)的影响的一个有用的工具”[36],但在华盛顿禁穆令案中,美国政府缺少具体的证据以证明其将受到不可弥补的损害,故第九巡回上诉法院认为美国政府中止临时禁令的申请无法认可,驳回上诉。具体理由如下:
(a)          法院认为,被上诉方提起了严肃的指控以及展现了重大的宪法问题。禁穆令可能违反联邦宪法中“正当程序(due process)”的要求,即在限制个人旅行自由时没有对行政相对人进行通知或者进行听证会。同时禁穆令可能涉及“宗教歧视”,因其涉嫌歧视穆斯林而偏袒基督徒。因此,基于这些问题涉及敏感利益以及目前紧急程序的考虑,法院认为美国政府没有在违反正当程序的主张中证明其很可能胜诉。
(b)       法院认为美国政府没有证明若不中止临时禁令,其将受到不可弥补的损害,没有对“临时禁令仅仅是将国家的状态恢复到其过往几十年的状态”进行有力反击,也没有证明禁穆令涉及的有关国家的公民在美国从事过恐怖袭击;而被上诉方则提供了大量的证据证明如果禁穆令被恢复原状,则其将承受大量重大的乃至不可弥补的损害。
(c)          法院认为两方的主张均符合共同利益,因为国家安全以及迁徙自由、与家人团聚均是重大的公共利益,权衡之下,并不能使中止临时禁令得到支持。
准许长期禁令的标准
在Winter v. Natural Resources Defense Councils一案中,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在说明准许禁令的标准同时,也再次援引了其此前审理的案件:“对禁令的标准以及对长期禁令的标准大体是一样的,除了对于前者申请人必须证明其很可能会在实体问题上胜诉而不是实际获得胜诉”。[37]也就是说,此长期禁令是一份最终的关于实体权利的判决,与程序性的临时强制性措施的临时禁令和禁令不同。   
IV.       结束语
一方面,我们觉得在美国法下,诉讼程序中的临时禁令、禁令等是一项基本的法律制度,此等临时强制措施与争议当事人利益攸关,十分重要;另一方面,在是否授予临时措施问题上,无论是美国成文法,还是美国联邦最高院或上诉院的司法判例,亦有争议,甚为复杂,法官通过“衡平规则”对当事人各方的利益进行再平衡。
如前所述,因特朗普“禁穆令”而引起的诉讼可能会持续数年,我们会持续关注并与读者分享。
[1] 天元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
[2] 天元律师事务所实习律师
[3] Donald Trump, Protecting the Nation From Foreign Terrorist Entry Into the United States, Executive Order 13780 of January 27, 2017, 载https://www.federalregister.gov/documents/2017/02/01/2017-02281/protecting-the-nation-from-foreign-terrorist-entry-into-the-united-states,访问日期2017-3-16。
[4] 该政令又被称为“旅行禁令(Travel Ban)”或“移民禁令。见BBC news, Trumps executive order: Who does travel ban affect?, 载http://www.bbc.com/news/world-us-canada-38781302,访问日期2017-3-16 ; CNN news, Trump delays new travel ban after well-reviewed speech, 载http://www.cnn.com/2017/02/28/politics/trump-travel-ban-visa-holders/,访问日期2017-3-16 ;中国新闻网:《美媒:特朗普新移民禁令将不包括现有签证持有者》, 载http://www.chinanews.com/gj/2017/03-01/8162164.shtml,访问日期2017-3-16。
[5] 见禁穆令Section 3(c)、Section 5(a)-5(c)、Section 5(e)。
[6] See State of Washington v. Trump. 847 F.3d 1151 (9th Cir. 2017).
[7] Donald Trump, Protecting the Nation From Foreign Terrorist Entry Into the United States, Executive Order 13780 of March 6, 2017, https://www.federalregister.gov/documents/2017/03/09/2017-04837/protecting-the-nation-from-foreign-terrorist-entry-into-the-united-states,访问日期2017-3-16。
[8] 见新禁穆令Section 2、Section 3、Section 6。
[9] 法制网:《特朗普新旅行禁令再遇法律挑战》,载http://epaper.legaldaily.com.cn/fzrb/content/20170314/Articel04002GN.htm ,访问日期2017-03-16。
[10] 有关统计数据,载https://www.clearinghouse.net/results.php?searchSpecialCollection=44,访问日期2017-3-16。
[11] 关于Temporary Restraining Order的中文翻译有“短期强制限制令”、“临时禁止令”、“临时禁止命令”等。见 江伟主编:《民事诉讼法》,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240页;白绿铉:《美国民事诉讼法》,经济日报出版社1998年版,第278页;[美]斯蒂文•N••苏本等著,傅郁林等译:《民事诉讼法-原理、实务与运作环境》,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96页。
[12] Darweesh v. Trump (No. 1:17-cv-00480 ( E.D.N.Y. )), Louhghalam v. Trump (No. 17-cv-10154 ( D. Mass. )), Vayeghan v. Kelly (No. 17-0702 ( C.D. Cal. )), Aziz v. Trump (No. 1:17-cv-116 ( E.D. Va. )), Doe v. Trump (No. 17-cv-00126 ( W.D. Wash. )) , Sarsour v. Trump (No. 1:17-cv-00120 ( E.D. Va. )) etc. 有关案件情况见https://www.clearinghouse.net/results.php?searchSpecialCollection=44。
[13] 本文主要对临时禁令有关的案件程序进行简单概括。其他案件程序,可参考案件材料。载 https://www.clearinghouse.net/results.php?searchSpecialCollection=44
[14] 澎湃新闻:《特朗普新“禁穆令”生效前数小时被叫停,专家:或进入死循环》,载 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641070,访问日期2017-03-18。
[15] See U.S. Magistrate Judge Morton Denlow. The Motion for a Preliminary Injunction: Time for a Uniform Federal Standard, Review of Litigation, Vol. 22, Issue 3 (Summer 2003), pp. 498-499.
[16] 同注15. pp 498-499。
[17] See Professor David E. Shipley. The Preliminary Injunction Standard in Diversity: A Typical Unguided Erie Choice, Georgia Law Review, Vol. 50, Issue 4 (Summer 2016), pp. 1177.
[18] See Westinghouse Elec. Corp. v. Free Sewing Mach. Co., 256 F.2d 806, 808 (7th Cir. 1958).
[19] See State of Hawaii v. Trump (1:17-cv-00050 ( D. Haw. 2017)) [ECF #219]( citing Granny Goose Foods, 415 U.S. 423, 439 (1974); Reno Air Racing Ass’n v. McCord, 452 F.3d 1126, 1130–31 (9th Cir. 2006).); also see State of Washington v. Trump.( 2:17-cv-00141 ( W.D. Wash. 2017)) [ECF #52].
[20] 《美国联邦民事诉讼规则》(Federal Rules of Civil Procedure)(2016年12月1日生效),载http://www.uscourts.gov/rules-policies/current-rules-practice-procedure/federal-rules-civil-procedure ,访问日期2017-03-16。
[21] See Gregory J. Scandaglia, William J. Ryan, Temporary Restraining Orders and Preliminary Injunctions §9.4 at 9-10.
[22] 同注15 pp. 503-504。
[23] See Levas & Levas v. Village of Antioch, Illinois, 684 F.2d 446, 448 (7th Cir. 1982).
[24] See New Motor Vehicle Bd. Of Cal. v. Orrin W. Fox CO., 434 U.S. 1345,1346 n.2(1977).
[25] See Stuhlbarg Int’l Sales Co. v. John D. Brush & Co., 240 F.3d 832, 839 n.7 (9th Cir. 2001).
[26] See Winter v. Natural Resources Defense Council, 555 U.S. 7, 20 (2008).
[27] 同注26。
[28] See State of Washington v. Trump.( 2:17-cv-00141 ( W.D. Wash. 2017)) [ECF #52].
[29] See Wild Rockies v Cottrell, 632 F.3d 1127,1134-35(9th Cir. 2011).
[30] 同注17,pp 1771。
[31] 同注17,pp 1771。
[32] 同注6。
[33] See San Francisco Real Estate Investors v. Real Estate Invest. Trust of America.692 F.2d 814 (1982).
[34] See Virginian Ry. Co. v. United States, 272 U.S. at 672-73 (1926).
[35] See Nken v. Holder, 556 U.S. 433-34 (2009).
[36] 同注26。
[37] See Amoco Production Co. et al. v. Village of Gambell et al. , 480 U.S. 531, 556 (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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